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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天國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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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達開對三人略加盤問之後就相信他們不是奸細,這完全是一種感覺,石達開看人憑感覺的時候居多。不過在使用三人的時候他還是頗費了一番躊躇的,讓他擔心的正是聶至鋼與李秀成過命的交情,現在李秀成和李世賢兄弟在西路太平軍中各自手握重兵,如果真的算起來二李手中的實力與石達開已經相差無幾了,美國歸來的這三個人因為經歷與出身肯定會抱成團,而他們當中的老大不但與李秀成關系極好而且他們還是李秀成推薦的,這讓石達開感到有些猶豫。

但是石達開畢竟和洪秀全那種為了嫉賢妒能而不顧大局的人有很大的不同,他固然不願意看到李秀成坐大,不過要是因為想壓制李秀成而損害天國的利益他是不會幹的,在廢了一番心思之後石達開做出了一個分而治之的方案,首先他對三人封官進爵,大加籠絡,然後把鄭林派給李秀成,陳東山留在武漢,他們兩人負責指導新政具體的實施,而聶至鋼則被石達開留在身邊,輔助規劃整個新政。

這個布置看起來合情合理,大家都覺得翼王處事公允,於是天國的革新晚李富貴一年也開始轟轟烈烈的展開了。這讓李富貴覺得很有意思,他看著情報部門送來的天國新政綱領不禁笑了起來,“看來天國裏面也有懂行的啊,如果不考慮基礎這裏面倒真有不少東西算是工業化的良方。”

在李富貴看來太平天國想搞工業化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市場,說白了最後還是一些軍品自產自銷,可是李富貴看到他們的計劃裏面卻透著雄心勃勃,可以看得出他們完全是在按照一個完整的工業體系來建設的,“厲害啊,從開礦到煉鐵然後是加工槍炮、生產炸藥,居然還有機械制造,我到現在還生產不出蒸汽機呢,他們也真敢想。這樣的計劃要是沒有外界的幫助能撐過半年就算他們內政力強的一塌糊塗了。”

李富貴笑了笑停止了對自己說話,擡頭看著站在一邊的韋昌輝,韋昌輝這次能弄到這樣一份情報的確不簡單,“昌輝啊,這次真是辛苦了,說起來你們這段時間的主要精力應該在江西和皖南吧?這樣還能在湖北得到這樣的收獲,不容易。”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湖北的石逆最近動作很多,妄想對抗天兵,小人自然要多盯著他一點,希望這些情報能給大人一些幫助。”韋昌輝表現得非常謙虛。

“很有幫助,說起來我手下有好幾個情報組織,還就是你這個最有效率,好好幹,誰說大人物只能從戰場上產生,我就知道有不少人是特務出身,好像……俄國就有個總統。”李富貴猛地一下還真沒想出出身特務的有什麽好人,頓了一下才找到了一個例子。“要沒有你這份情報用不了多久石達開的改革就肯定要失敗,我原來以為他們不思進取所以打算在滅掉楊秀清以後狠狠的敲打他們一下,占了湖北也就罷了,想在安徽占著茅坑不拉屎可不行。不過現在嘛,到可以讓他們在安慶多呆一陣子,我記得你和石達開沒有鬧翻吧?”

“沒有,石逆雖然不能理解小人追隨大人的一片熱忱,不過他對小人反抗楊賊的壯舉還是十分讚賞的,那時候還曾經給小人寫過兩封信,我都已經上交了。”韋昌輝知道李富貴養賊自重的心理,不過面對這樣一份完整的工業計劃仍然能夠保持這樣一種心態還是讓韋昌輝有些想不到,畢竟這是三個真正從海外回來的長毛擬定的計劃,各處細節都很精細,很多地方韋昌輝是絕對想不到的,所以他就對此十分的擔心。自從明白自己絕無可能在軍事上撼動富貴軍的統治地位之後韋昌輝就開始專心致志的從事他的情報工作,手下的部隊一減再減,不過裝備和訓練倒是趕了上來,他現在暫時對李富貴是非常忠誠的,因此對李富貴的這種大意很有些擔心。

“很好,你和石達開的交往我並不介意,能不能請你去一趟武漢緩和一下我們之間的緊張情緒,要知道像他們現在這樣把邊界都關閉起來發展工業生產絕對是死路一條,不過你不用告訴他這些,你就說我打楊秀清是為天王報仇,讓他們不用擔心,要是他們願意也可以一起來打,打下的地盤就算他們的。”

“大人,我覺得您這樣做並不妥當,石達開是一只老虎,現在他只是爪牙不利,否則一個湖北是絕對困不住他的,更何況他現在還有李秀成和李世賢相助,萬萬對他們輕視不得啊。”韋昌輝很少會向人說肺腑之言,這一次算是難得的真情流露了。

李富貴笑了笑,“你說的當然也有道理,不過工業化這個東西一步先、步步先,想要趕超除非有非常好的條件,否則沒那麽容易的,所以我並不認為他真的能夠追上我們,另外我也並不介意別人追上我,歷史的大潮浩浩蕩蕩,沒有人能夠永遠的左右它,如果真的有人能在這種不利的形勢下追上來那他就是百年不遇的強者,面對這樣的人我倒真的甘願隱退。”

韋昌輝面色古怪的看了李富貴好一會,這個人讓他難以理解,突然他意識到這樣盯著李富貴是非常無理的急忙把腰又躬了起來,“大人胸襟廣闊,小人拜服,我這就去趕去武漢。”

“不會有什麽問題吧?也不要太勉強。”

“一點也不勉強,其實石逆自立以後未嘗沒有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投靠朝廷的心思,他如果殺了我就絕了自己的退路了。”

李富貴點了點頭,“很好,那就這麽辦吧,如果石達開真的不是那麽堅持天國的主張你倒不妨試探他一下,看看他能不能和湘軍、楚軍和平共處,就說漢人不打漢人,可以煽情一點,大家打了這麽多年也該有些厭倦了吧。”

“是,”韋昌輝轉身準備離去,忽然好像又想到了些什麽,“有件事情我也只是瞎猜,不過還是希望大人小心一點。”

“什麽事?”

“聽說楊賊派人潛回南疆,具體做什麽打聽不出來,但是非常鬼祟,另外他好像還在收集他各個對頭的生辰八字,我懷疑他是想用巫蠱來害大人,還望大人早做防範。”韋昌輝說這話的時候心裏有些矛盾,有時候他真得很希望李富貴能夠暴斃,並不是他從李富貴的死亡當中能夠得到些什麽,而是李富貴實在太順了,順的讓別人喘不過氣來,似乎除了突然死掉在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威脅到他。不過這種念頭並不長時間的占據他的大腦,畢竟現在他還是依附在李富貴身上,沒了李富貴他的前途就會立刻就會布滿了種種未知。

“楊秀清想用巫蠱來害我?”李富貴奇怪的問。

“這也只是我的猜測。”

“真是可憐啊,說起來也是一個叱咤風雲的人物,現在竟然要用這樣的手段,絕望對人的影響果然是大啊。”李富貴搖著頭說到。

韋昌輝已經猜到李富貴的反應,看到自己的忠言完全沒有任何作用只好暗自嘆了一口氣。

石達開並無與李富貴開打的意思,作為一個傑出的軍事統帥他很清楚自己的部隊與富貴軍的差距。他與韋昌輝已經多年未見,兩人見面之後不覺都是一番感慨,正如韋昌輝所說石達開對於他的投敵行為還是給與了充分的諒解,畢竟當時韋昌輝可以說走投無路,而且連洪仁玕都投靠了李富貴,別人就更不用提了。

石達開對於李富貴釋出的善意作了最大的保留,他從來不相信李富貴會一直遵守諾言,但是目前他並無力量反擊李富貴,所以和平共處對他並沒有什麽害處,唯一的問題就是如果再一次放開長江航道,那麽他被偷襲的可能就會增加不少,但是如果不開放長江的話李富貴已經威脅要對他們采取經濟制裁,這對於正在緊鑼密鼓的籌備著的洋務會是一個沈重的打擊。

“昌輝兄,你真的認為李富貴可以相信嗎?”石達開並不指望能從韋昌輝那裏得到可信的答案,他已經決定達成妥協,這樣問不過是找個臺階罷了。實際上在關閉航道這個問題上天國內部也有不同意見,陳東山就反對這樣做,他的理由是長久的關閉航道必將會讓李富貴抓狂,為此他還專門給石達開他們算了一筆帳,長江上貨運的價格陳東山不知道,但是客運是很清楚的,從上海到宜昌每張票價高達六十兩銀子,滿裝的船只一來一回基本上能賺回半條船的價錢,這還僅僅是運輸的利潤,李富貴怎麽可能容忍這樣一條黃金航道被長時間的掐斷,如果再不放開很可能就要面對李富貴瘋狂的報覆了,這對於當前的西路太平軍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選擇。聽了陳東山的計算石達開他們對於富貴軍的作戰模式才算有了一個根本的認識,李秀成立刻接受了目前不能和李富貴翻臉的觀點,因為擁有這樣賺錢能力的軍隊不僅僅是戰鬥力強大了,他們的持續作戰的能力也讓人不寒而栗,石達開雖然很想掐斷對手的這條黃金動脈,但是理智告訴他現在他還沒有這樣的能力,所有的人都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正在籌備的洋務上。

“如果你問我這個大清國裏誰的信譽最好,我可以拍著胸脯告訴你就是李富貴。”

“好吧,既然昌輝兄做保我就信這個李富貴一回,另外你真的覺得我們和湘軍、楚軍有和解的可能嗎?”聶至鋼他們都認為為了全力發展洋務暫時的和平環境能夠讓天國集中更大的力量來進行投入,所以石達開對這個提議倒是挺感興趣。

“李富貴說了:如果你們願意講和他可以居中調停,湘軍、楚軍倒很賣他的面子。”

石達開在那裏苦笑不已,“昌輝兄,當年我們在天京絞盡腦汁的去想辦法對付李富貴的時候恐怕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樣一天吧?”

韋昌輝回顧這幾年的經歷也不禁感嘆世事之無常,“我們還算好的啦,洪仁玕才叫想不到呢?他跑到洋鬼子的地方去就再也不回來了。”

“洪仁玕出洋了?”石達開一楞,“我長久沒聽到他的消息還以為他被李富貴害死了。”

“害死?他活的比我們可滋潤多了。”

這個時候的洪仁玕正在歸心似箭的往回趕,當他在羅馬得知了南京被攻克的消息後他意識到報仇的日子終於到來了,急急忙忙的辭別了招待他住在羅馬的那位主教,踏上了歸國的旅途。

當李富貴看到一身神父裝扮的洪仁玕不經一楞,雖然他知道洪仁玕以前就具有牧師的身份,但是聯想到他遭受的打擊和這幾年閑雲野鶴般的游歷,一種不祥的感覺出現在李富貴的心中,似乎他要失去這位教育部副部長了。

“仁玕,你回來實在太好了,你不在的這段日子裏容閎把兩江的教育辦的可是好生興旺,現在有你回來那就更是如虎添翼了。”雖然心頭疑雲重重,不過李富貴還是打起精神致了歡迎詞。

“煩勞大人惦記,仁玕感激莫名,不過我這次回來是要向大人辭去這科教辦副主任一職的。”洪仁玕神色如常,似乎完全不認為這樣給李富貴當頭一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李富貴好不容易壓下心頭的怒火,就在剛才他產生了把這個混蛋拖出去斃了的念頭,對這家夥他可算是仁至義盡了,最後居然給他來了這麽一出,實在是讓人有些受不了。“不知仁玕有哪裏不滿意的,我自認沒有對不起老兄的地方啊?”

洪仁玕謙恭的行了一個禮,“大人對仁玕一直關愛有加,仁玕一直銘記於心,只是身逢大難本來已經心灰意冷,後來到了羅馬才重新感到了主的召喚,這幾年我在羅馬刻苦攻讀,真正的明白了基督教義的精髓,現在我已經是正式的神父了。”

李富貴大張著嘴巴半天才緩過勁來,自從洪仁玕離開美國到歐洲之後李富貴只是讓人按月發給他活動經費,開始有時候還偶爾關心一下他的動向,後來基本上就把他丟在一遍了,畢竟有很多現實中的事情需要他面對,不可能把多少心思放在一個遠在萬裏之外的人身上,現在看來這種放任自流的態度招致了很嚴重的惡果。“仁玕在羅馬學習了神學?”

“不錯,這兩年我一直都在羅馬神學院學習,因為刻苦用功所以已經破格被授予了道德哲學學士的學位,離開羅馬前我已經是正式的神父了。”

洪仁玕說這些話時臉上有得意之色,這讓李富貴徹底的絕望了,以他在南京的經歷現在竟然會為了一個神父的頭銜而沾沾自喜這說明這個人真的已經陷入到宗教的大坑裏去了,對於這種宗教熱情很難用世俗的東西把他拉回頭,看來自己真的要失去這位副部長了。“那你大哥的血海深仇怎麽辦?”這是長期困擾洪仁玕的東西,李富貴希望用這個把他拉回現實,不過天主教不是佛教,不講究四大皆空,真的看不開仇恨對於神父來說恐怕也不算是什麽大事。

洪仁玕嘆了一口氣,對於洪秀全他倒是真的看開了,“我大哥當年仰慕天主,但是走了錯路,現在塵歸塵土歸土,但願他們在煉獄中早日凈化身上的罪惡,這次我這麽急著回來就是要看看那個瀆神者是怎麽下地獄的。”說到最後一句洪仁玕的神色非常激動,證明他雖然已經把洪秀全的死看開了,但是對於楊秀清的仇恨並沒有淡忘,只不過將其升華到神的高度而已。

“原來如此。”看到洪仁玕能夠坦然地面對天國當年在信仰上犯的錯誤李富貴只好承認這個人已經無法被拉回來了,這樣他就只好從另一個角度來考慮這件事情了,那就是基於洪仁玕作了洋和尚這個事實如何來安排才能重新把他利用起來?

在李富貴看來洪仁玕這個人缺乏野心,尤其是受過那一次挫折之後更是如此,這讓他無法成為一個強力的棋子,不管在世俗還是教廷,李富貴現在倒是很期望有幾個雄心勃勃的人物投身到侍奉天主的行列中去,這樣的人固然會不遺餘力的在中國推廣基督教以增加自己在教會的功勞,不過如果教會給與他們歧視的話他們同樣也會借助自己在中國的影響來為自己爭取利益,這樣教會與中國在他們身上就有了這麽一種平衡,他們無法偏廢一方,只能腳踏兩條船,可是洪仁玕顯然不是這樣的人,李富貴打算讓他先探探路,同時得開始物色一些信得過的人向教會滲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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